晚舟未归，博弈未止

导读

孟晚舟被扣留在加拿大至今544天。华为的起伏，成了中美贸易摩擦和科技竞争的集中体现。

全球化的今天，美国尽力遏制华为、出台“实体清单”，华为的美国供应商的日子并不好过。

晚舟未归，博弈未止。

 

孟晚舟重要的一天

 

2018年12月1日，加拿大警方应美国要求在温哥华国际机场逮捕孟晚舟，美方随后提出引渡要求，指控其“隐瞒华为和伊朗的业务往来”和“对汇丰银行欺诈”，以规避美国对伊朗的制裁。

2020年当地时间5月27日，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最高法院正式公布该案判决结果，孟晚舟未能获释。该法院认定孟晚舟符合“双重犯罪”标准，因此对她的引渡案将继续审理。

该案的重点在于是否构成“双重犯罪”，这是孟晚舟能否被引渡到美国的关键。根据加拿大法律，被引渡者受到指控的行为不仅要违反引渡国法律，在加拿大也必须构成犯罪。

由于对孟晚舟的指控包括“隐瞒华为和伊朗的业务往来”和“对汇丰银行欺诈”两项，所以能否引渡要看这两项在加拿大是否构成犯罪。

此前，孟晚舟的律师表示，在加方官员批准开始引渡程序时，加拿大并没有对伊朗进行制裁，这意味着孟晚舟的被捕不符合“双重犯罪”的法律标准。

而常驻温哥华的引渡律师Mo Vayeghan指出：即使该论据成立辩护依旧很艰难，因为欺诈才是该指控的核心，而非制裁。

引渡听证会上，孟晚舟的律师试图证明欺诈罪名背后，美国对伊朗的制裁才是关键。但显然这一努力失败了。

孟晚舟未来仍面临一系列诉讼。听证会将进入第二阶段，孟晚舟将作为原告，就其在温哥华机场被捕时违反宪法权利进行控辩。第二阶段审理定于6月开始，并在9月最后一周和10月第一周作结案陈词。鉴于还可对该结果上诉，该案的最终裁决可能需要几年时间。

此外，孟晚舟还可以对5月27日的判决进行上诉。此前就有华为相关发言人表示，若裁定符合双重犯罪将上诉。

对此，华为公司发表声明：

“我们对不列颠哥伦比亚省高等法院的判决表示失望。我们一直相信孟女士是清白的，我们也将继续支持孟女士寻求公正判决和自由。

我们希望加拿大的司法体系最终能还孟女士清白。孟女士的律师团队将不懈努力，确保正义得到伸张。”

 

一波不止三折

 

继孟晚舟2018年12月被逮捕之后，2019年，美国对华为出台新的销售禁令。

 

2019年5月15日，美国商务部以“国家安全”为由，将华为及其68个关联企业列入出口管制的“实体清单”，禁止华为在未经美国政府批准的情况下从美国企业获得元器件和相关技术。倘若禁令实施，华为将不能从英特尔(Intel)、赛灵思(Xilinx)、高通(Qualcomm)等美企采购产品。

在华为披露的2018年92家核心供应商名单中，有33家美国供应商，占比超过1/3。

2018年，华为在财报中畅谈与全球供应商的合作，当年在美采购110亿美元的零部件。

“我们已经与来自全球的1.3万多家供应商广泛合作，建立了长期合作关系。面向未来，我们将实行战略采购——以支撑商业成功为最终目标，以互信互助的合作机制和极简交易模式为支撑，联合创新、共同引领产业发展，同时保障业务连续性。”

——华为2018年财报

2019年，华为在美国采购了187亿美元的零部件，远超2018年，但在销售禁令下显示了无奈。

“我们会坚定不移拥抱全球供应链，只要美国政府批准，也会继续合规地与美国供应商合作，共同为全球客户创造价值，共同为人类社会做贡献。” 

——华为2019年财报

19年对于华为来说是艰难的一年，它在美国的供应商也备受打击。

2019年5月下旬，美国芯片制造商英特尔和赛灵思等公司高管与美商务部举行会议。而路透社6月17日的消息称华为的美国芯片供应商，包括高通和英特尔，正在悄悄向美国政府施压，要求放宽对这家中国科技巨头的销售禁令。

 

“这不是为了帮助华为。这是为了防止对美国公司造成伤害。”

——高通主管透露

 

美国半导体行业协会(SIA)副总裁Jimmy Goodrich)也表示“这技术与国家安全无关，它们似乎不应该属于该法规的范围。我们已经向政府传达了这一观点。”

 

于是，在禁令发布几天后，美国商务部做出了让步。19年5月20日，商务部做出调整，宣布3个月的宽限期，向华为提供临时通用许可证，允许其购买美国产品，以帮助现有客户保持网络和设备的可靠性。

 

8月19日原定的宽限到期，当天美国商务部在美股开盘前表示将对华为的临时采购许可证再延长90天，推迟到11月19日。此后，2019年11月19日、2020年2月14日、2020年5月15日，美国商务部又分别对华为临时采购许可证延期90天、45天和90天。总共已经延期了6次。

 

美国公司的大力游说，再加上中美贸易的缓和，让大家对禁令有了新的期待。

 

2020年5月7日，华盛顿邮报消息称美国商务部准备放松对华为出口禁令的一个方面，允许华为与美国公司参与谈判，制定支撑全球技术的技术规则。

 

然而，2020年5月15日，美国商务部再度出台新的管制规则，宣布全面限制华为购买采用美国软件和技术生产的半导体。尤其，华为使用EDA工具或委托晶圆厂代工都要得到美国授权。虽然，美国给了这个新规定120天的缓冲期，但市场仍然闻风波动。

 

美国对华为的行动一波不止三折，牵动了数以千计的企业，也包括众多美国企业。

 

美国半导体行业市场受限

 

要知道销售禁令的影响，需要首先了解中美半导体的供给和需求。

 

据BCG统计，美国国内占全球半导体需求的比例不到25%；但从供给来看，在芯片的多个领域美国企业市占率较高，尤其是电子设计自动化（EDA），美国供给占全球的60%。

 

资料来源：BCG，2020年3月

 

美国国内供给和需求的高度不平衡使得大约80%的半导体收入来自出口，约占全球需求的23%。这部分也包括了对中国的出口。根据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US International Trade Commission)的数据，按价值计算，2018年半导体是美国第四大出口商品，仅次于飞机、成品油和原油。

 

出口全球让美国半导体行业有机会能够利用高度专业化的资源生产日益复杂的产品。例如，在一个价值150亿美元的晶圆厂中，使用高精度设备制造一个尖端的7纳米芯片需要大约1500个步骤。

 

虽然美国企业在芯片设计和设备层面上可以基本依赖本土的企业，但在材料上更多依赖于外国合作伙伴。可以说如今没有任何一家公司或国家具备控制整个供应链的技术能力。

 

再来看中国。

 

根据中国半导体工业协会(CSIA)的数据，过去五年，中国半导体公司的总收入以每年超过20%的速度增长。刨去外国公司的活动，2018年中国企业在全球半导体销售和制造中仅占3-4%的份额。近年，芯片设计的发展最为迅速。CSIA报告称，中国目前有1,600多家本土企业，占全球市场份额的13%。

 

供给不断提高，需求端同样如此。从2010年占全球半导体需求的5%上升如今的23%。

 

 资料来源：BCG，2020年3月

 

虽然可能目前国内供应商满足不了激增的需求，但BCG认为中国目前已在其他地区建立了非美国的替代供应商，在2018年满足约73%的半导体需求。

 

  资料来源：BCG，2020年3月

 

如果失去中国这个巨大的市场，美国半导体企业想必会受到很大打击。

 

据BCG估计，如果将直接和间接影响考虑在内，美国半导体收入将下降37%，相当于2018年的830亿美元。其中，约四分之三的影响来自出口禁令。

 

   资料来源：BCG，2020年3月

 

对于美国半导体企业，情况不容乐观。

 

美芯片企业表示很受伤

 

中美半导体行业如此，我们再下沉到直接受影响的微观企业本身看看。

 

高通（Qualcomm）是最大的移动芯片供应商，同时也是华为调制解调器芯片主要供货商。如前文所述，高通多次游说政府，之后在2020年1季度业绩电话会上表示依然要与华为合作：

 

“我们还在谈判。希望可以达到我们希望的结果，可能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解决。”

——高通执行副总裁Alex Rogers

 

全球前五大半导体制造商，存储产品仅次于三星和SK海力士的美光（Micron）有近半营收来自中国市场。根据美光2019年年报，在4季度，它的收入受到了中美贸易尤其是华为事件的影响。

 

2019年，美光的净利润和收入季度下降明显。

 

美光（Micron）公司收入和盈利

   资料来源：美光官网

 

全球最大的FPGA (field-programmable gate array) 芯片制造商赛灵思（Xilinx），为华为提供FPGA芯片及视频编码器。5月15日，当美国禁令颁布时，赛灵思停止了向华为发货所有产品。考虑到5G和人工智能机遇是赛灵思收入的主要增长点，这一举动无疑是在“割肉”。

 

赛灵思没有透露华为禁令的具体影响，但暗示没有其他单个客户贡献超过其收入的10％。在2020年1季度业绩电话会上，赛灵思首席执行官Victor Peng说：“Xilinx审查了华为禁令，并确定了受豁免的产品，随后开始出货28纳米芯片和一些与5G无关的芯片。”

 

  资料来源：赛灵思财报

 

考虑到华为禁令的影响，赛灵思的业绩指引未能达到预期，预计2020财年二季度的收入将减少至8亿-8.5亿美元之间。其中，来自华为的收入预期减少一半，这还包括受到豁免的旧芯片的出货量。

 

令人失望的业绩指引导致该股在盘后下跌6.5%。

 

全球知名的RF解决方案供应商Qorvo，为华为最热门的旗舰智能手机和中端智能手机提供多个创新型RF解决方案，包括RF Fusion、RF Flex、高度集成的功率放大器、天线调谐器、高级滤波器、包络跟踪器和移动 Wi-Fi 解决方案。

 

Qorvo在2019年年报中公布，与华为有关的业务占其收入的13%，禁令将对其产生很大影响。

 

Qorvo大客户业务占比

  资料来源：Qorvo2019年报

 

“2019年5月，华为也实施了类似的禁令，禁止向华为销售所有产品，这在 2019财年占了我们总收入的13%。截至本报告发布之日，我们无法预测对华为实施的出口限制的范围和持续时间以及对我们业务的相应未来影响。即使取消这些限制，对华为施加的任何财务或其他处罚或持续的出口限制都可能对我们未来的收入和运营结果产生持续的负面影响。此外，华为或其他受未来美国政府制裁或制裁威胁影响的外国客户可能会通过开发自己的解决方案来替代我们的产品或采用我们的外国竞争对手的解决方案来做出回应。”

Qorvo2019年报

在2019年年报中，Qorvo对未来忧虑重重，不仅仅是因为占总收入13%的华为相关业务受到影响。他们更担心的是，华为将开发自己的产品或者寻找其他国家的供货渠道，美国将永远失去这一块业务，甚至可能被华为超越。

 

结 语

 

今年一季度，华为收入1822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了1.4％。虽然显著放慢，但仍在困难的经济形势下取得了增长。

“脱离了美国供应商，华为也能生存下来。我们现在的发展没有问题，今年上半年，我们的业绩就能证明。假如美国的制裁不撤销，华为明年还能在年底交出好的成绩单，那么我们就可以说，华为已经度过了禁令的影响期。”

任正非

华为拥抱全球合作，但在被断供之时亦有底气自凿井水。

 

晚舟未归，博弈未止。在这角力中，我们除了市场，还有基础教育、改革开放、引进人才等很多可做和待做的事。踏踏实实做好自己的事，未来才能站得更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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